vapour

于雾中

*乔西

*送给朋友,生日快乐。

*内有不严谨的历史事件/地理风貌描述,捏造了人物的部分经历和心理活动。

 

四角钟楼已沉声催促过五次,鸽子们不为所动,仍冷落着广场;桥上的亡灵也收起叹息,随着夜去了。威尼斯浸在蒙蒙白雾中,失去颜色,失去声响;太阳迷了路,便也失了温度。

钟声传不到艾亚莎芙雷娜,却意外敲开了岛门。威尼斯有了一抹颜色,是他头发的金色。晨雾冷而潮,得益于此,滚烫一夜的腮冷静下来,被迫与主人和平共处。被痛感纠缠,金发的年轻人在睡眠与清醒间不断徘徊,蛀牙与无关痛痒一词再无干系。行至码头,解开船绳,不远处有人喊“西撒”,于是威尼斯不再岑寂,因为他的名字。

是乔瑟夫。西撒只好等在原处,他知道,如果自己不理会或拒绝对方跟随,那么不消半刻,整座岛的居民都会清醒着听到乔瑟夫对其无情抛闪的控诉。虽没有与其同行的打算,但他也不希望因此扰了老师的清净。

“早上好,jojo。”

“想不早也难。”他佯装不满:“你卧室的门,天天给我吹起床号,那个破合页什么时候才能退役?——出去玩怎么不叫我。”

“抱歉。”西撒站在侧舷,朝他伸出手:“作为赔礼,我请你喝一杯吧。”

邀请函骗到手,乔瑟夫再也挂不住严肃的表情,得寸进尺道:“我早起没胃口,那么午饭总要……”

“墨鱼汁意面,好吗?”看到他一派孩子气的开心,西撒也忍俊不禁,但肿痛感却令他不得不保持严肃的表情:“先上船吧。”

乔瑟夫握住他的手,跳下码头,掌心的温度将寒意驱散。早上的威尼斯也没那么糟,他想。

 

贡多拉驶离码头,缓缓没入无尽的雾海,朝着既定的目的地进发。

 

“丝吉Q最近少备了一份茶点,你的咀嚼速度也比平日慢半拍;现在脸色又很差,没睡好?左腮红肿——是得看牙医了。”

“确实。一直没留心,没想到这几天突然严重了。”虽承认得痛快,西撒却暗自希望这雾能令对方的雷达失灵,暂时收起刨根问底的好奇心。

如其所愿,乔瑟夫没有就此追问,因为他还揣着另一个秘密。其实他起得比西撒还早,只为磨坏盐罐的旋转纽。这样一来,当丽莎丽莎一如往常地为煎蛋加盐时,将额外得到扣在餐巾的辛辣胡椒粉,半瓶的量,足呛得她失仪。至于撞见外出的西撒,蹭到一顿免费午餐,纯属偶然。

 

在乔瑟夫饶有兴趣地拨拉着浮藻时,西撒则很庆幸对方没有问起他迟迟不肯解决这颗蛀牙的原因。当然不是诸如“讨厌消毒水、无影灯和冷冷的钳”之类的,但他有属于自己的无聊理由:西撒总会想起那个曾经不怀好意地问起他姓氏的小混混。对憎父者来说,向其询问姓氏约等于某种形式的羞辱,是变相提醒,他体内的血源于仇人的恩惠——怒极下手无轻重,小混混碎了半口牙,像蚕一样蜷在地上,合不住的上下唇中流出后悔的体液,呛咳出破碎而坚决的求饶。当地上的人使西撒产生关于昆虫的联想时,体内横冲直撞的愤怒便被更为沉静的厌恶所取代。蹲下身,他用扳手挑起蚕的下巴,面色冷酷,语气嫌恶:“会说话了?”蚕说不出话,露出湿润而肮脏的牙床,挤出的音节含混而无意义,只能拼命点头,用眼中流露的恐惧回答问题。在扳手被弄脏前,西撒离开了。

联想到接受牙科手术的场景,将是躺着,张开嘴,不受控地从口中流出体液,向陌生人袒露脆弱的牙床——妈妈咪啊,像条虫子。

可供想象延伸的深度还不止于此,那片黑洞洞的牙床曾蠕动着质问他的姓氏。在罗马斗兽场一行后,这份耻辱不复存在,转而成为西撒的骄傲。齐贝林,他想,负于我肩的,竟是如此伟大的使命。

当一个青年正处于探索人生可能性、寻觅身份认同的阶段时,目睹父辈所为之壮烈、所求之高洁,难有人不受触动。解开误会,幼时的言传和如今的身教又塑出一个崭新的人来。于名字后书写的短短后缀令他脱离终日游荡、无所归依的彷徨之躯,回归灵魂的应属之地。受恨意驱使,也为生存所迫的好狠斗勇一直压抑着他内心对正直和善良的坚持,以至于这些积灰的稻草被父亲的死点燃时,化为一片炽焰。西撒迫不及待地投身于命运的洪流中,毫不犹豫地用行动去维护这高尚的姓氏,情愿牺牲一切去执行这伟大的使命。

这完全出乎于一种激情,而非理智。他近乎狂热地爱着自己的姓氏,勇敢接受加诸其中的命运,一刻也不停歇,他不愿停歇,正因生命中曾有过的无意义的阶段,所以他更不愿停歇回首那几年的生活,他借此否认生命的无意义。

若命运予人一个存在的意义,那么在这个意义面前,似乎存在本身也不足惜。西撒被这狂热的激情推动着前行,而今在雾中,他却暂停下来。

 

“jojo,你带指南针了吗?”

“我带了笔,可以在你手心画一个指南针。”

“……如果找不到方向,恐怕我们只能等到雾散为止。”

一想到在享用免费午餐前自己不知要挨饿到几时,乔瑟夫一跃而起,站在贡多拉的最高点,四下张望;西撒停摆,等着他。

“看——看——看——看不见。”湖区的可见度比陆地低得多,用望远镜也无济于事,更何况裸眼。乔瑟夫坐回座位,提出另一条建议:“威尼斯的风是由东向西流,你做些泡泡,看它们怎么飘。”西撒应允,挥手划出一排泡泡。没有阳光眷顾的泡泡如同毫无生气的玻璃制品,安静地悬挂在二人周围,毫无动静——假使有风,雾也不会这样浓,贡多拉仿佛被包围在白色的固体中。

“其实走过去也可以嘛,几公里而已,权当补习波纹训练,省得回去被啰嗦。”乔瑟夫知道自己有逃课的嫌疑,希望能减轻惩罚力度。

“如果走错方向,前方又没有陆地,力竭的话就危险了;万一岸上有敌人,也难有余力应付。”出于安全考虑,西撒否决了他的提议:“等雾稀薄些再说吧。”

 

于是他们相对而坐,在船上等风来,等太阳升起,等浓雾渐稀时再度启程。

 

白色罩住四野,这种极致的单调对人的眼睛也是一种折磨,西撒索性闭眼假寐;而毫无困意的乔瑟夫则企图找出能打发无聊的参照物,水面、浮藻和掉漆的船板没什么好看,泡泡还环着他们,薄而脆的弧面将单调无聊如实映照,除了坐在对面的西撒: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。明知道对方看不见,他还是将脸埋进手掌,装作嗓子不舒服,心虚地咳了好几声。

“怎么,不舒服吗?”适得其反,害他脸红的对象反而关切过来。

“Oh Noooooo——只是太安静了,我觉得很无聊。你要休息吗?你要休息的话我保证安静,绝对安静,脸埋进水里不换气。”虽然表情会引发阵痛,但西撒还是笑了起来:“放心,我睡不着的。你随意就好。”

“那我真的随意喽。”

“随你。”

 

安静了一阵儿后,乔瑟夫叫道:“西撒。”

他睁开眼睛,问道:“怎么了,jojo?”

“没事。”

雾还没有散,西撒闭上眼睛。

“西撒~”

“嗯?jojo。”

“没事,就是想叫你的名字。”

“西~~~撒~~~”

“好啦——”西撒睁开眼,无奈地笑笑:“雾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,不如我们聊一会儿?”

“嘿嘿嘿……”乔瑟夫摩拳擦掌:“那么问题一,你喜欢丽莎丽莎吗,或者那种类型?”

“我很尊敬老师。如果你再问这种问题,我可要生气了,jojo。”

“抱歉,我再不乱开玩笑了。”乔瑟夫连忙摆手。“那这样,你问我一个问题,无论问什么我都认真回答。”

 

西撒将视线投入雾中,雾中没有泡泡,没有水面,没有jojo的眼睛,没有任何镜面能诚实地倒映他,让他看见自己。

“眼下最要紧的是打败柱男,但是我也在想,如果在我们成功解决危机后——你的打算。”

于他的迷茫,则是使命完成后的去从。狂热的激情给他生存的意义,指引他前进,却没有告诉他使命结束后又该如何,毕竟父辈对此事也无经验,故而他只能自己尝试,去探索生活的尽头。停歇于雾中,他抛出一个问题,希望能收到命运的回复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虽不知道答案,乔瑟夫的语气却无关困惑:“我只想照顾好艾莉娜奶奶,然后……和大家一起,开开心心度过一生就好。”嘴上说着“大家”,他的眼睛却凝视着西撒,然而眼中人只是望着浓雾,没有接收到乔瑟夫的意有所指。

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有事情找来,解决它就是了。”炸呼呼的头发和主人一样神气地晃了晃:“有什么事能难倒如此聪明的我呢。”

西撒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吹擂一般,缓缓开口道:“我父亲曾服过兵役,好在我刚出生不久,战争就结束了,他才有亲手抱我的机会。假使战争再绵延几年,或者他在战场上出了意外,也许我便无法见到他,也不会对他或对‘齐贝林’这个姓氏产生什么感情,将对家族使命、我们共同的敌人一无所知;不会学习波纹,也不可能和你困在同一条船上讨论这些事,jojo。”

“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——听起来还挺浪漫。我承认你泡妞有一套,西撒,可即使你不拿这个腔调对我说话,我也会喜欢你的。”乔瑟夫半真半假地说。

“我可没在调情。”虽然眼下的氛围还算浪漫,假如那些泡泡是粉色又会更上一层楼,但西撒无心理会对方的调侃:“你的父辈和我的父辈都经历过类似的事,你觉得这一切都能用巧合解释吗?”

“那么你是想说,命运是真实存在的,我们只是按既定的轨道行驶?那它就塞给你一堆漂亮妞,却只分给我两个要命的戒指,真是混蛋!”

 

“……22年的时候,我认识的人里有不少入了国家党,成为黑衫军预备役,参与变革。后来,他们被派到南意打击黑手党,我家乡也受了影响。妹妹写信给我,说街上有几家欠着高利贷的邻居因此受益,再也没人上门逼债;漂亮的演讲、新行的政策也让城市富有生机。又过了几年,同一批人被输送到埃塞俄比亚,簇拥长枪党,让那里血流成河——我的德国朋友马克,他也响应号召,自然而然参军入伍,认为真正的崇高便是为国家献出一切,所以他从不认为驻军奥地利,枪杀反对‘合并’的异议份子有什么不对——顺其自然地生活,不暇思索,将一切托付给命运,也许这无法甄别出真正应求的崇高。”西撒叹了一口气:“柱男是人类共同的敌人,我们必须为自己的生存,为人类文明的存续而战,这是毋庸置疑的正确之路。只是此役后,我们又该如何存在,又要为谁而战呢jojo。命运将如何安放个人的位置?仅凭目前的视野所及,我无法做出任何选择。”

“假使命运安排我们相遇,那它也算做了一件好事,可我并不喜欢那套说辞。迄今为止,我只想着自己的事情,随心所欲地过活。来意大利之前,我辍学了,闲到天天上街找乐子;现在事关性命,才害我被人类命运共同体绑架,坐以待毙便第一对不起自己。但我不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干这码子事而存在的,我想要的生活没那么复杂,可能当飞行员还是不错的选择。命运么,我不相信也不关心。我凭我自己的意志走到了今天,今后也会继续走下去,它休想左右我的人生。”

“jojo,命运不是一个会干扰你决策的人,也不是一根能摁下选择按钮的手指,它可能——就像这片雾,所有人都不得不置身其中,只要它不飘散,目力再好的人也望不到目的地。可你不知道它什么时间才能散开,我们什么时间才能到岸。至少我不知道,而且我们暂时拿它没办法。”

“我讨厌这雾。如果船上有指南针,那么我们就不必为这些虚无的玩意儿辩个没完。”

“但事实是,没有指南针。”

“OMG,你不会觉得连忘拿指南针这种事,都是什么‘命运的安排‘吧。”

“我不知道。但这种思考方式足令人恐惧,jojo。”

“西撒,你不能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揪住命运不放,这并不会让它奖励我们一个指南针,只会害人胡思乱想。”

“抱歉,但讨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我们的感觉变糟。如果真的存在命运,我说不清自己是否抗拒这所谓的‘安排’。假如齐贝林的命运就是牺牲,只要是为大义赴死,那我便没有怨言。”西撒停了一下:“只是,对于此役结束后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应该履行的使命,我仍不明了。眼下局势紧张,也许国家间的战役不可避免,我又到了服役的年龄……我不想做出致使家族蒙羞的判断。”

“按你的意思,命运是迷雾,我们没有指南针,也没有任何能辨别方位的方法,所以有行差踏错的可能——但毕竟‘命运早有安排’,就算你蒙着眼睛划船,它也会领我们踏上应达的彼岸。那还有什么可慌的。”他双手叠在脑后,伸了个懒腰:“我们停下讨论它根本没意义。人都难逃一死,早死晚死都是死,这不就是所谓的终极彼岸么。”接着,乔瑟夫不依不饶道:“不如随便朝哪个方向划,看我们能不能在雾散前到岸,来验证这个理论的真实性。”

“jojo,它不是具体可感的某物或计划,如果它存在,那更像是一种事态的演进方向。比如,我们终将到岸,只是时间或者方法不一样。”西撒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免有些急迫,顿了顿继续说道:“至少在大雾里乱划一气,最后到岸与否都无法作为依据。因为你无法用自己的逻辑印证,一股不可知、不可控的力量所做的安排:是到岸还是漂泊,在真正靠岸前,谁也不知道。”

 

一想到这世界上竟有“谁也不知道也做不到”的事情,而自己也隶属于“谁”,乔瑟夫不禁有些烦躁。

“那我们打个赌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好,命运。我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,接下来我就朝这个方向走,直走。”乔瑟夫随意一指:“我会到岸的,你等着——不,我将在岸上等你,西撒。”

说完,他便跳下贡多拉,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
“jojo……”

“别拦着我,也别跟着我。”雾涌了过来,他的轮廓逐渐被白色蚕食。“我正驭着命运前行呢,你可别把它惊跑了。”

“我会靠岸的。”当这句话传到西撒耳边时,乔瑟夫和他的命运已经没了踪影。

 

眼前像飘着块红绸子似的,乔瑟夫一鼓作气,不知走了多远。一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事物竟能带给他如此的挫败感,这场谈话真是荒唐至极。命运是否真实存在,是否不可控,又是否正在作用在自己身上……他一概不知,也无从得知。若冥冥中万物早有定数,所为皆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,目的的达成也不是由于自己的才能而是既定安排,那“乔瑟夫”的存在有何意义?

不能再顺着这种逻辑继续想下去了。乔瑟夫喜欢冰镇可乐,所需要的也是如其一般简单明快的生活,他本能地排斥除此之外的事物。

 

“jojo,你在吗?”空旷中,终于有了声音。

“我还没走到头呢!你不用非跟着不可。”虽然乔瑟夫已定在原地不动,但嘴上仍不肯服输。

“我看见你了。”

这片白色终于再次被破坏。自无边无际的寂冷中,出现了一个呼唤着自己名字的,有色泽有温度的人,像是溺水者觅到救命稻草一样,乔瑟夫扑了过去,一种他尚未为其命名的恐慌与委屈,让他想紧紧地拥住西撒。

“Oh——疼疼疼——”猛地与硬物相撞,他疼得弯身下去,腰部的皮肤明显多出了一条长长的红印。

忙将桨板丢到一旁,西撒一手扶上他的肩,问道:“没伤到肋骨吧?快让我看看。”

“别看了痛死了没救了我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就是……”顺势抓住肩上的手,乔瑟夫将它放在胸口上,煞有介事地模仿着西撒的口吻:“只有你才能令我心碎,如此轻而易举。”

“看来肋骨没事。”白担心一场,西撒想把手抽出来,但对方实在握得太紧:“jojo,松开。”句子简短,意指明确,仿佛在训犬似的,但这只大狗却不理睬年轻人的话,反而死命黏了过去。

抱着他,西撒用手指轻柔地丈量他的脊背,一寸接一寸,一遍又一遍,而对方却始终绷得紧紧的,毫无松懈的兆头。

“怎么了,jojo?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我不知道为什么,他心里补充道。

“叫我的名字。”

“西撒?”

“嗯,jojo。”

“西撒。”

“嗯,我在。”

“西撒……”

“我就在这里,只要你唤我的名字,我总会回应你的。”

不必为此担忧,他心里补充道。

 

“所以,可以暂时松开我吗?”他拍了拍乔瑟夫的后脑勺。“桨还飘着呢。”

“你拿船桨做什么?”乔瑟夫的内心平静下来,颇不情愿地放开西撒,捞起之前横在拥抱之间的绊脚石。

“划船太慢,我只能跑过来。可如果前方无岸,原路回去找船也不现实,毕竟这儿是活水。”西撒接过一支船桨:“这可是最后的保险措施。走到脱力时,至少我们能抱着它凫水。”

“希望它派不上用场。”想到湖水的温度,乔瑟夫打了个冷战:“那不要浪费时间了,我们继续朝前走吧……雾还没有散,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。”

“那么我也只好下注了,赌你赢,不然我也得跟着倒霉。”西撒拉住他的手:“走吧。”

 

白色的巨幔依旧罩着天地,二人朝未知的终点进发,除却脚下的湖面,他们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彼此。但这已足令人心安,更何况他们还交握着手。

 

“对了,西撒,你的头带怎么不见了?”

“系在船上了。方便辨认。”

“哦对,我们弃船了。”

无故逃课,还弄丢了交通工具,不难想象丽莎丽莎的脸色。乔瑟夫简直想为自己哀嚎一首《安魂曲》。

“其实我觉得没必要。”乔瑟夫偏头看向他:“威尼斯有那么多贡多拉,能找回它的概率实在太小了。假使有人捡到了,想要据为己有,八成会重新装涂——不光是船,这下连头带也白搭进去了。”

“我倒隐隐有种预感,它暂时不会离开我,就像你笃信这个方向有岸一样。”西撒调笑道:“万能的命运之神,请保佑这两条落水狗吧。”

“还没落水!”乔瑟夫抢白:“也不是狗。”

 

埋头走了一会儿,乔瑟夫又闷不住自己的话了:“牙医么,能不见就不见——那个滋滋作响的钻头,光是想想那个声音,我的牙神经就发酸。怎么没人就此写一个鬼故事?嗯,比如借此食人骨髓、窃取他人灵魂的牙医,或者他干脆在牙床上制造黑洞,怎么样?西撒你写吗?你不写我写。虽然我没想当个作家来着。还是飞行员有劲,作家有什么好,打字机奴隶咔嚓咔嚓哼哼哼。”乔瑟夫双手都受着桎梏,只好做了个鬼脸。

“谁要写啊,其他人不好说,反正你这个鬼故事可吓不倒我。”

当西撒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蕴藏着一种怎样的意味时,他仿佛看到了那艘系着头带的贡多拉,正停靠在不远处的彼岸等候着他——没有风,也没有阳光,泡泡们却开始在雾中起舞。那片白色并非无法洞穿,应行的路于足下延伸,前所未有地清晰。

“我不害怕。”西撒笑道:“你再换个故事吧。”

 

于是,他们一路走了下去,就在这片雾中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*灵感源于漫画第十卷中西撒的台词“我还以为只有你能明白,那场始于我们祖父时代的战斗,到头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啊!”和漫画第十一卷中二乔的台词“到昨天为止,我都是只想着自己的事情,一路活过来的。但是,此时此刻……从我心底泛起的这股躁动,究竟是什么呢……”


 
2019-12-12
/  标签: jojo乔西西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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